第189章 那人却在、灯火阑珊处（四）

这年轻人凭什么？

“秀才，可有了作品？”这是李师师在催促。她见王伦出神，还以为在寻章摘句，是以亲自催促。今晚是元宵良夜，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。

也不知道等下道君皇帝会不会来找她，传统上1定会，所以和周邦彦在1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，她想多享受下两人的世界。

“哥哥！我们还有要事在身，理这酸书生作甚！”这是阮小7和焦挺两人以为王伦江郎才尽，要给他找台阶下呢。在他们心中，王伦再有文才，也不1定每时每刻都能有佳作，不然真成神童了。

倒不怪他藏拙，应该是预备为自己在金明诗赛上所用。今晚因为要和这秀才斗气，贸然暴露此词，却是暴殄天物了。

等这秀才做不好时，却须重重地奚落他！

王伦却没有理会她，而是盯着藏经阁方向的人影，想努力辨认，却终是差着些距离，只觉得影影绰绰但又充满亲近感，让人无限欢欣。原来喜欢1个人真的是人生精神的凝结和升华，是悲喜莫名的感激铭篆。

回想起程婉儿的1颦1笑，幸福感油然而生。虽然相距层层人群，却挡不住他的心已经飞到她那边，心花怒放。

这1刻，他恋爱了！

此词上阙惯例写景，没有任何可吐槽处：蜡烛在风中燃烧，夜露浸湿了花灯，街市上灯光交相映射。皎洁月光照着屋瓦，淡淡的云层散去，光彩照人的嫦娥飘然欲下。衣裳是多么精致素雅，南国少女个个都细腰如掐。大街小巷箫鼓喧腾，人影攒动，条条路上幽香阵阵。

但当下阙写情时，这里露出点点马脚。

前半截还好，是追忆：“不由想起当年京城的灯夜，千家万户张灯结彩如同白昼。姑娘们笑盈盈出门游赏，香车上不时有人丢下罗帕。有缘相逢的地方，必是打马相随尘土飞洒。”

然后重点来了，表憧憬：“今年的京城想必依旧，只是我旧日的情怀已全衰谢。”

明明人来都来了，灯会是不是依旧，还需要再说么？明显今日之前做的，至少也是来此地之前。

“小官人既有此等见解，想必作词1定是极好的，周某洗耳恭听，还望不吝赐教！”周邦彦本来不是咄咄逼人的人，文坛前辈的身份也让他不可能和王伦1般见识，但在李师师面前，年龄再老的男人心还是颗少年。

他非要和王伦争个高低。

王伦的失神，在他看来，就是词穷怯懦的表现，越发的让他很有成就感。从前每次作了好词都要跑到李师师那边唱给她听以博美人1笑，这场景估计两人都腻了吧？现在有人主动跳出来让他扬名，不容错过。

“秀才好生狂妄，美成先生是何等人物，他也敢班门弄斧？”旁观的人群大都如此想。

在东京，从来没有谁能正面狙击了得周邦彦，从来没有！

后面的“钟漏轻移时间不早，赶快乘车回去吧，任凭人们去尽情歌舞玩耍。”1句也不应景，明明是他非要耗时间逼王伦作词，还要劝人早走，不是矛盾么？

所以只能是旧作无疑，只是没有拿出来而已。

周邦彦估计也是没想到王伦竟然不去绞尽脑汁地构思作品，而是来给自己挑刺，关键是1挑1个准。也是他被王伦气坏了，只顾着打对方的脸，没想到稍事修改下旧作，竟被他抓到个弊病。

还是李师师知情知意，赶紧为他缓颊：“诗词的意境讲究虚实相生，却不须如此考据。”又岔开话题：“小官人，周先生已经有了1首，奴家想聆听你的大作。”

不管怎么说，周邦彦的这首词是极好的，明天传闻出去，又将是1首绝妙的元宵佳作。待他谱好了曲，自己唱来，又将是1轮风靡东京的热捧。